小說《春雨》5

暖陽 · 發(fā)表于 2021-11-17 15:21: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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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暖陽于 2021-11-20 15:02 編輯

寒假快到了，蘭潔的心又緊了起來。春節(jié)，本是萬家團聚的日子，然而，對于蘭潔來說，卻是一道難關。記得小時候，她是多么盼望過年啊。每逢過年的時候，無論怎么窮，爸都要給她買一身新衣服。買來幾樣好吃的，讓女兒吃個飽。然后背著她上街去看戲。父女倆，一年中大約也只有那幾天才是最開心的�？扇缃�，她唯一的親人，她親愛的爸爸已經不在了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。她該怎樣度過這個節(jié)日呢？

葉麗紅也要回家過春節(jié)。臨走時，她給蘭潔送來了一筆錢。這倒令蘭潔有些奇怪，好友家里也不富裕呀！怎么會一直給她送錢呢？蘭潔拉住葉麗紅，問：“麗紅，告訴我，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？”

葉麗紅笑笑說：“蘭潔，你就別問了，拿上錢回家過春節(jié)去吧�！�

蘭潔搖搖頭：“我不打算回春州了，反正寒假期短，我就在學校里過。麗紅，講真話，這錢到底是誰給的？”

“是我的嘛！”葉麗紅拿出一個小本本，說，“蘭潔，你放心，你這一學期的費用，筆筆我都給你記著呢！等你將來發(fā)達了，再還我好了！”

“你沒有這么多的錢！在學校里，你有時連燒餅也舍不得買，你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錢呢？”

“蘭潔！”

“麗紅，”蘭潔的雙眼緊盯著好友，“告訴我，這究竟是誰的錢？是不是林先生的？”

“不，不是的！”

“一定是的，一定是他！告訴我實話，麗紅。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呢，為什么不對我講實話！我不愿被人家蒙著騙著！麗紅，告訴我這一切！”

葉麗紅沉默了。好久，她才吐出一句：“是的，蘭潔，我不該瞞著你，你這一學期的開支都是林先生給的�！�

“為什么？他為什么要這么做？”蘭潔大聲地叫了起來，“我與他無親無戚，無緣無故，他為什么要這么糠慨，這究竟是為了什么？”

“蘭潔！”

“麗紅，你回答我！”

“蘭潔，你冷靜些，讓我告訴你事情的經過吧。就在這學期初，你剛到校的第二天，突然有一位姓張的小青年找到我，遞給我一封信�！比~麗紅說到這兒，起身從她的那只舊木箱底翻出一封信來，遞給蘭潔。蘭潔接過來一看，原來是林野寫給葉麗紅的：

葉小姐：

有件事要找你商量一下，幾天前，蘭潔小姐的父親不幸去世了，她很悲痛。父親一死，就斷了她的經濟來源，因此，她的思想壓力很大。當然，學業(yè)不能放棄。因此，我讓小張送些錢來，幫她先交上學費。以后的費用，我會按期讓人送來。請你代轉給她，致謝！

……

蘭潔眼前一陣暈眩。

“蘭潔！”葉麗紅遞過一杯水，“當時我看完信，就對那個姓張的說，這事不成！絕對不成！林先生不知蘭潔的個性，她是絕對不會接受一個陌生人的接濟的。更何況，像林先生這樣……可是，沒等我把話說完，那個送信的便說道，林先生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，所以，讓我將錢送到你這兒，林先生說讓你告訴蘭小姐，就說這錢是你借給她的。讓她日后再歸還。他說，無論如何，也不能讓蘭小姐失學。蘭潔，我是你的朋友，我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失學而不管嗎？于是，我只好答應了林先生。當然，我已向他講明白了，這錢只是向他借的，一筆筆我都記了帳，日后你也好還他�！�

“麗紅，你好糊涂�。∈虑闀@么簡單嗎？如今當官的，有幾個好心腸呢？”蘭潔說完這話，急得哭了起來。

正哭著，忽聽門外有人敲門。葉麗紅起身開開門，忽地驚叫道：“林先生，原來是你……”

真是說曹操曹操到，蘭潔那兒正傷心，忽見是林野來了，便說道：“林先生，你來得正好，我正想告訴你，謝謝你這半年來對我的關心，你的錢，我會如數(shù)歸還給你的�！�

林野顯然已在門外聽到了屋子里的聲音，他進門后，便一言未發(fā)。

葉麗紅悄悄地出去了。屋子里就只剩下林野和蘭潔了。沉默中，蘭潔到底有些沉不住氣，對林野道：“林先生，你為什么不說話？你當我是孤兒，可憐我，還是因為我是個弱女子，你好欺侮我……你今天得當著我的面，講個明白�！碧m潔的眼中閃著倔強的光。

林野低著頭，思慮了許久，然后才說道：“好吧，既然蘭小姐這么說，我就將實情告訴你吧。蘭小姐，其實這錢并不是我給你的，而是我父親按月給你寄來的。我只不過是轉個手罷了�！鼻浦m潔驚詫的雙眼，林野慢慢道了出來，“其實，你父親臨終前所托之人就是我父親。家父就是你父親少年時的小伙伴。家父出身貧寒，一向對家鄉(xiāng)很有感情，特別是對你的父親。聽他老人家講，你父親不僅是他兒時要好的朋友，還是他的救命恩人。家父小時候，很頑皮，常在長江邊玩水，一次不慎掉入長江中，被浪頭沖出了幾丈遠，眼看就要被江水吞沒，幸虧你父親及時趕來了。你父親水性好，下水后不久，就將他救了起來。自此后，兩人更成了莫逆之交。家父到上海后，雖然家境好了，但始終沒有忘記你的父親。今年去春州省親，他終于找到了你父親，可惜他這位沒齒難忘的故舊已在彌留之際了。家父哀嘆人生之短暫，不禁拉著你父親痛哭了一場。面對你病重的父親，家父自嘆回天無力。于是，只好將報恩的愿望寄托在你的身上。家父一輩子沒有女兒，自見到你后，他倍感親切。為了讓你名正言順地進入我的家庭，他立意要你做兒媳婦。你爸先不肯答應，后來聽我父親講了我的不幸婚姻后，他才應允�！�

林野嘆了一口氣，接著說：“蘭小姐，你放心，老人們的心愿歸他們的，我不會逼你，我們都是接觸過新思想的人，反封建都反了那么多年了，難道我們還要受舊封建思想擺布嗎？因此，這事當然可以避開不談�？闪硪粭l，家父既已答應了你父親臨終前的囑托，資助你讀書，這一點，我反對不了，因此，我按照父親的旨意，每月讓人將你的學習費用送了過來。這事沒經得你的同意，是我的錯，在這里，我向你表示歉意……”

聽了林野一番話，蘭潔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。她終于低下了頭，致歉道：“林先生，我——不知道這些，是我錯怪你了�！�

林野擺擺手，接著又說道：“蘭小姐，我剛才接到家父的信，他要我接你一起回上海過春節(jié)。因為他不放心你一個人孤零零地……”

“林先生！”蘭潔一聽這話，馬上一口回絕了，“謝謝老人的好意，今年春節(jié)我哪兒也不去，就在學校過年�！�

“那怎么行？你一個人在這兒會很孤獨的�！�

“我不怕！”

“那不行，我怎么向老人家交待呢？”

“林先生，對不起，我這個人個性倔犟，我不希望別人安排我的生活。坦率地講，我決定了的事情誰也別想改變！”蘭潔說到這兒，又覺得自己言辭太過激烈，便又緩解氣氛地笑了笑，勸說道：“林先生，你還是早日回上海去吧，伯父伯母以及嫂夫人恐怕早已望眼欲穿，盼你回家與他們團聚呢�！�

林野見她決意不去，只好站起身說：“既如此，那么蘭小姐，再見！”

“好走！”蘭潔立即起身送客。